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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

“它已经在无限接近可能了,为什么你还是不愿意看一眼,甚至不惜一举推翻。”

“因为很多东西就是用来推翻的。”

“如果说医学是你唯一交付长情的地方,不可否认,理性思考会是你的长处,但⋯⋯”

“长情不至于。我只是觉得这份工作能做得好,后期收益可观而已。”

“所以你期待它能在未来,将你的付出通通折现?”

“你很清楚人有多惜命。生老病死,光一个病字就足以填满我的钱包。”

“我要求对此保留质疑。”

“当然可以。”

“别误会,我承认你的专业技术优秀。有时候我都会想,照这样持续下去,或许再过上十几年,没准会有人愿意为你这双手提供保险。”

“这就有点太夸张了,不过我喜欢。嗯,有谁会不喜欢虚荣心被满足?”

“我质疑的是你‘只关心金钱’。别人怎么想不得而知,但据我所知,你从未真正有过这方面的困扰。”

“这就得看你划分困扰的标准线了。吃穿不愁和家财万贯,两者之间还是有些区别的。”

“我以为能体现你价值的路远不止这一条。”

“再让你夸下去,我都快相信自己有望成为大人物了。”

“梁湾。”

“我没时间了。你必须知道,一切已经来不及了。”

——我当然想知道你是谁,到这来又有什么目的,但你以为你是谁?

第一个耳光落下,梁湾知道自己该醒了,可耳旁那个低沉的声音仍旧在说话,它说“像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”。

紧跟而来的是第二下,第三下,带着狠劲的耳光在逼迫她求饶。与此同时,梁湾究竟是什么人便无关紧要了。

哪怕梁湾不过是想做个人,并且为此已经用尽全力。

“哥,你看,那边是不是有个人?”

梁湾在第四次重击到来前脱离火辣的梦境,抬眼望向头顶那片阴沉沉的天空。

“好像真是个人,怎么回事。”

听见声音的梁湾默默闭上眼。

“不会死了吧。”

“呸,你瞎说什么呢!”

“不是,我这不也是看她半天也没个动静,怕万一就是碰上了电视里,就新闻每天放的那……”

“你可给老子闭嘴吧。”

“哥,要不咱们还是别过去了,我,我有点怕。”

“怕什么,大不了打电话叫警察过来。110,知道不?长这么大的人了连报警都不会,说出去我都觉得丢人。”

年长地说完,大概是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背,那巴掌声不仅响,力道估计也不轻。

隔着段距离,梁湾都能听见男人被打后地闷哼,后者再开口还带上了一点委屈。

“我知道110。”

“过去过去,别把人晾那。仔细看看还像是个姑娘。”

装着尸体听兄弟间的对话,梁湾想笑,却使不上力去完成一个笑脸,只勉强动了动手指,把滑落的匕首顶回原位。

“有人吗。”

梁湾强撑着喊了一声,那边两人听见叫唤,立刻拔腿跑了过来。

“有有有,你没事吧。”

那还不如猫叫动静大的声音,像是颗定心丸,稳住了非常慌,以及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慌的两兄弟。

“你自己起得来吗。”

梁湾刚要开口回答,却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。

“得了,你也别说话了。”看她咳得连眼泪都出来,其中一个抬手就抓住梁湾的肩膀,直接把人从地上扶起,“你,你蹲下,把她背起来”

被叫到的男人愣了几秒,站在原地紧张地搓搓手,又看了看陌生女人,满脸的不知所措。

“这不好吧,让我媳妇看见了……”

“你今天事怎么这么多!怎么,你是想换我来背,然后等着搬两趟人把我也扛下去?”

看了一眼前阵子刚闪了腰的大哥,男人知趣地背过身,然后蹲下来示意哥哥把人扶到他背上。

“上来吧。”

“这不就对了嘛。”

这两人说话太有意思,梁湾听了是边咳边笑,惹得那个热心帮忙,手里还不忘揪着兔子的男人多看了她一眼。

“欸,我说你一个姑娘,好好的家里不待,跑这地方来干嘛。”

在前头开道的中年男人走了几步,到底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
“听人说这附近日出好看,就想过来看看。”梁湾哑着嗓子说,“今天真是谢谢你们。”

“啥?你说啥?”

“哥,她说来她是来看日出的,还跟我们说谢谢呢。”

背着梁湾的男人做了回传话筒,终于让他哥明白了梁湾刚才不是在哼哼,而是在说话感谢他们帮忙。

“没事没事,就是你以后要注意点。”

男人说完,其实心里也直犯嘀咕,可他想了半天也没搞明白,他们村这破山头的日出到底哪里好看。

“妹子你别是哪里伤着了吧?”背着梁湾的男人吸吸鼻子,临进家门了有些局促地说,“我看你说个话都费劲,咱这边上只有一家小诊所,要不你往家里打个电话,让他们来接……”

梁湾摇摇头,想到对方看不见又补充道。

“没事。”

“你们出去大半天了,抓着兔子没啊?”

家里的主妇们听到外头说话的动静,擦着手走了出来,结果被吓得差点当场叫出来。等她们知道人是在山上出事了,这下谁还管兔子有没有抓到。

打发了男人,一个去拿毛巾,一个去厨房倒热水。完了两人就开始围在梁湾身边打转。

“有没有觉着哪里疼?诶呦,这里破了呀。”

稍矮的女人拿着毛巾帮忙擦脸的时候,看到梁湾嘴角带着伤,心想这姑娘看着模样也太惨了。

“嫂子,要不你先在这照顾着,我去喊老李过来看看她,晚了他就该关门了。”

“哦,对,老李懂这些。那我在这看着,你赶紧过去一趟。”

“我坐一会儿就好!”梁湾慌忙伸手拉住人,在对方劝说前解释道,“真没什么,我就是摔了一跤。”

见梁湾这么说,两人也不再坚持。何况时间也有些晚了,大的想着晚饭,让弟妹在屋里照应,自己去厨房做饭。

梁湾洗完澡扶着墙走出来,就看见她早有耳闻的‘媳妇’本人坐在椅子上,拿着吹风机和云南白药冲她笑。

“我叫时好晴,妹子你叫什么名字?”

梁湾歪过头,也笑着看回去。

“余竹。”说完,梁湾拿出包里的黑色外套穿好,这才走到床边坐下,“我也有三十多了,算岁数应该是比你大的。”

“我二十五。没事,那换我叫你姐。余竹姐,你为什么要去山里啊。”

梁湾接过云南白药,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时好晴的问题。

“看日出。”

“这东西哪里见不着。我跟你说,以后你就真想去山上也别一个人去,很危险的。”

“你说的没错,一个人是很危险。”梁湾垂眼,对准脚腕按下喷头,“这次多亏是遇见你们。”

时好晴看着梁湾的侧脸发呆,半晌忍不住凑过去小声嘀咕。

“我老公说他刚看到你,腿都要被吓软了,你说这人是不是傻,明明你长得这么漂亮。”

“不傻。”

这话估计是在梁湾洗澡的时候说的,里头或许藏了点别的心思,但梁湾清楚这是实话。

“他心里觉得你最好看,当然不会觉得我有什么。”

一句玩笑就把时好晴闹得红了脸,拿起吹风机只说可以帮梁湾吹头发,再没有追问其他的心思。

然而就是面对这么一家子普通人,梁湾也只在真正独处后,才将绷紧的神经松了松。

晚间她躺在临时收拾出来的房间里,默念自己的姓名。不是随口编造的余竹,而是梁湾,这个陪伴她多年的身份。

然而无论是在一眼望去的无边沙漠,有枯有荣的山间,还是山村月下,呼唤总是无声无息。

而她在这一重复的过程中逐渐明白,哪怕被嘲笑不自量力,梁湾也只能往前走。因此她在第二天上午便启程,坐上了开往镇上的面包车。

只休息了一晚,显然无法令身体状态调整至最佳,然而在摇晃、不舒适的车厢内,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感觉安心。

“以你的经验来看,现在这个状态能撑多久。”

梁湾举着手机从古镇的小巷里走出来,电话那端的人正好叹了一口气。

“死不了。”梁湾迈开脚步,动作轻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一队游客,“对了,我接下来要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边怎么样。”

”按你的说法就是一如既往的自大,或许还可以补充自恋这一条。”

梁湾不以为意地蹭了蹭指尖。

“哦。”

“我也没想到他们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。照理说,他们不应该这么迟钝才对。”

“事实证明高位不是谁都能坐的。瞧把他们坐废成什么样了。”

“以前你总说他们在为难你的智商,现在仔细想想,连我都觉得真是如此。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有这份自觉。”

“当然是没有了。”梁湾勾起唇角,“人家觉得自己能上天下地,厉害着呢。”

“在某方面而言这也没错。”

“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报警,喊他们过来收编能人异士。”

那头听到这句话,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。

“我知道以你的人脉是能打到那边的,但最好不要这么做。”

“谁家没个穷亲戚。”

隐隐约约听见什么的梁湾脚步一顿,却没有回头,径直往前走进去。

“为了颜面还不是迟早要断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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